少数民族多元宗教信仰的社会学思考 ——基于广西恭城瑶族自治县宗教信仰的社会调查

鹰飞倒仰 · 发表于 2011-12-18 14:20:44

少数民族多元宗教信仰的社会学思考
——基于广西恭城瑶族自治县宗教信仰的社会调查
黄江泉
(广西师范大学社会文化与旅游学院　广西　桂林　541001)
摘　要:多元化的宗教信仰是我国民间信仰的普遍特征,也是少数民族地区宗教信仰的一个显著特点。在西部
大开发中如何利用这一特点以促进民族地区的全面发展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也是社会学当加以注意的问题。本
文通过对广西恭城瑶族自治县宗教信仰的实地社会调查为基础,探讨了多元化宗教信仰的社会学意义,以期于西
部大开发有所裨益。

鹰飞倒仰 · 发表于 2011-12-18 14:21:08

恭城瑶族自治县,位于广西壮族自治区东北部,
据统计1999年总人口276, 826人,瑶族人口
146,370人,占全县总人口的52.8%。2000年11月,
笔者深入该县瑶族聚集地进行了为期十多天的社会
调查,对该县瑶民的宗教信仰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
本文欲结合瑶族地区的多元化宗教信仰情况,从其
社会价值的角度作些探讨,以引发在西部开发中如
何正确对待民族地区的宗教信仰的思考。
六种宗教信仰的交融
恭城县虽早已步入社会主义发展阶段,但其多
元化宗教信仰并没有被荡涤掉,它们还或多或少地
保留着各自的本质特性,也或多或少地对当地社会
发展构成影响。归结起来,恭城宗教信仰主要有以下
几种。
1、自然崇拜
这是瑶民最早产生的一种信仰。出于自然和社
会的压迫,古代瑶民一般生活在深山老林中,所谓
“岭南无山不有瑶”。瑶民的生活条件是相当恶劣的,
而生产力水平又极其低下,一般处于刀耕火种的境
况,从大自然中摄取生存物资的能力很有限,应对大
自然的能力也极差。一旦碰到山洪久旱、雷闪电鸣,
生计受到威胁时,无法理解这种自然现象的瑶民便
将生的希望寄托在自然萌生的所谓“神灵”诸如风、
火、水、雷等自然现象上,期望它们显灵保佑自己,在
此基础上便发展为自然崇拜。尽管随着社会的进步,
他们征服自然的能力也有所增强,但仍有一些现象
不能解释,因而这种崇拜至今还保存着。早在民国,
恭城有“开春试犁”的习俗。开春时,瑶民抬着纸扎的
春牛、犁和县官,一路吹吹打打,行至官厂,然后焚香
祭祀天地神祗。由县官亲自扶犁用牛,在试犁后,回
衙门的路程中,县官扬鞭催打两次,每打一次鞭,赞
礼者高喊:“一打风调雨顺,二打国泰民安”。[1]P433-434
莲花镇门等村里还有两座土地庙,至今仍香火不断,
每到初一、十五,该村的大部分村民仍到土地庙烧
香,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出于对美好生活的向
往,在不懂得自然规律,又希望得到大自然更多的恩
赐的情况下,于是他们就人为地创造出了各种方式
来表达他们的这种纯朴的愿望。比如说,种茶时,由
家里最老的人去种,以祈茶树长生不老,年年丰收;
种竹时,要人在周围快跑,以祈竹子多生快长;种棕
苗时,向棕秧磕头作揖,意为棕树长时,年年要挨刀
剥皮,先表歉意。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万物是有灵的,
同时,也表达了瑶民的善良和对自然恩赐的感激与
敬爱。
二、祖先崇拜
恭城瑶民中盛行祖先崇拜,他们认为祖先是有
·
灵念的,后人应经常记着他们,以图佑庇人财两旺。
他们的表达方式主要有三种。
1、建堂设龛。瑶民在造屋时总会在堂前设一神
龛,中供有祖先牌位,上书“×氏历代先祖”或“天地
君亲师之神位”,逢年过节时,他们以酒肉供奉,焚香
祭之,以示不忘先祖,也希望祖先保佑平安发达,人
财兴旺。
2、扫墓祭祖。最盛在清明节,所祭祖先不只限于
祖父、祖母两代。距离较远的同房姓人还会约定同一
日期去祭祖、上坟。另外,在七月半也兴祭祖,此时,
由族中老人从近到远念祖先名字,直到念不出为止,
念完后,大家一起吃饭,以不忘根祖。
3、还愿。这是瑶民崇祖的仪式之一。反映了对瑶
族始祖崇敬的盘王庙,恭城有数十处之多,主要有唐
皇源、平川源、势江源。[2]P28-29另外,还有还祖宗愿、
婆王愿、盘王愿。三江还盘王愿的日期是十月二十六
日,观音、栗木、嘉会唐皇还愿日期是六月二十三日,
西岭还愿日期是六月六日,还愿时杀牛宰猪,到当地
各庙举行祭祀,抬神像在邻村巡游,请道师念诵“过
山榜”等瑶族谱书。
三、道教信仰
道教自东汉创立以来就与儒教一道从中原一带
向全国各地乃至少数民族地区辐射。恭城瑶族道教
与当地巫教相结合形成了瑶化了的特殊道教。在瑶
民的神龛上多供有道教“三清尊神”,有的人家门楣
上还饰有八卦中的乾坤卦图案。不过,瑶族中的道教
已失去了其原有的道义,而是演化成一种驱鬼祈灵
的带有浓厚宗教迷信色彩的教派,它的主持者为师
公,由于农村中对鬼神的信奉流行,故师公们成了瑶
民不可或缺的人物。民国时期,全县有道师馆、鬼师
馆四五十个,道公300多人。[1]P465直到现在,有些人
家的丧事等活动仍少不了他们。
四、佛教
是一种外来宗教,因其宣传修身养性、因果报
应、隐忍行善等思想,对于瑶民也极有吸引力,特别
是遇上难解的事情时,如来佛、观世音就成了人们仰
拜的对象。历史上,在恭城设有许多古庙,白羊凌云
古刹、登云庵、法云庵、祝寿庵等,到清代则达30多
处。现在恭城与邻县搭界的许多村寨还保留一些古
庙的遗址,这些遗址中有许多莲花石座,说明当时佛
教活动比较盛行。
五、基督信仰
它是在近代随西方传教士入此开展活动而发展
起来的。民国16年,发展教徒有80余人,此后增加
到120人。不过,在县城的影响较农村的影响大。
六、孔教信仰
对孔子的信仰在恭城是件非常严肃端庄的事
情。不仅建有规模宏大的恭城四大古庙之一的文庙
专祀孔子,而且自明开始,恭城人就有在二月、八月
上丁日或八月二十七日孔子诞辰日全县文人学士到
孔庙领祭祀的风俗,各小学、私塾也举行祭祀活动。
近年来,恭城教育事业发展起来,这当然与各级ZF
对教育事业的重视和学生们的个人努力是不能分开
的。但恭城人也以孔庙在恭城为荣,以为是沾了孔圣
人的灵气,是孔子庇佑的结果。因此,许多学生在余
暇里总会到文庙焚上一柱香,志在向孔子学习,以求
学业上发达。
综上所述,恭城瑶民的多神信仰,其中有出于自
然的,也有后天人为的;有普遍存在的,也有深入不
广的;有些先前盛行,现在消失的,也有些现在仍很
流行。但不论何种情况,在它们发展的历史中,对瑶
族人们的思想意识都有过深刻的影响。尽管产生信
仰的自然与社会基础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但因思想
意识退出历史舞台总是要滞后于实物形态的演化,
因此这些产生过影响的多元宗教信仰仍会或多或少
地对恭城瑶族的现在包括未来有影响。它们虽属于
唯心范畴,与我们的唯物主义意识直接对立,甚至其
中仍有许多荒谬错误的东西。但是它们与当今的社
会发展也绝非只是“截然排斥,水火不容[3]P3。其中还
是有一些值得我们挖掘利用的。我们要从发展的角
度,对这种多元信仰现象加以取舍,尤其是从社会思
想、伦理道德建设的角度来思考它,使之能为当地社
会发展提供精神上的助力。多元化的信仰现象在诸
多少数民族地区都甚盛行,思考它对我们执行正确
的民族政策带有普遍性意义;少数民族多处于西部
地区,因此思考它对全面开发西部又具有时代的价
值与意义。

鹰飞倒仰 · 发表于 2011-12-18 14:21:27

从西部开发思考多元化的宗教信仰
我们知道,西部开发不仅只是一个发展交通、能
源等简单性的开发,而是一个包括政治、经济、军事、
文化、思想等全方位推进的综合工程。为开发这个工
程,我们必须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是西部地区原有活
力的激发,一是外来新鲜血液的输入,并且这两者务
必有机结合起来。在对待少数民族地区的发展时,我
们以前是犯了一个大错误的,就是过于强调少数民
族的发展与进步当以服从于社会主义大局的准绳来
衡量,其结果往往造成工作简单的情况,伤害少数民
族人民感情的事情常有发生,对民族地区内部极富
有活力的东西也视而不见。社会主义大旗虽然高高
地插在了民族地区,但其精神实质仍无法被当地民
众所领会,使他们仍在极端落后的状况中匍匐挪动。
从宗教信仰来看,如因其具有唯心性的一面,带有迷
信色彩,与社会主义的准则不相符而一棍子将其打
倒,这不但于发掘出其现有的价值无补,而且会加剧
他们的对抗情绪。对此,我们应理性分析,思想意识
中的问题是很难用一根绳子简单划一的。民族地区
之所以宗教信仰氛围较浓,是和其生存状况和环境
分不开的,要改变其落后的精神信仰,只有加速民族
地区的发展,改善其落后的生存状况,才能逐步以社
会主义先进的精神文化充实其头脑。另外,从众多的
信仰中我们亦可以看出信仰中一些积极的东西,如
对财富的渴望、盼望生活的安定、对长辈的尊敬、互
助友爱等等。这些都可以被我们利用,将它们改造成
全面推进民族地区物质、精神文明建设的宝贵思想
“资源”与动力。面对这一切,我们如果仅仅只是将它
作为宗教信仰问题简单看待,那我们就很难知道少
数民族缺乏什么,需要什么,有什么活力,开展民族
工作也就无从下手。按照辩证的观点,任何事情都有
利有弊,一个普通者自然是避害趋利,而一个英明伟
大的人不仅会珍惜其中有利的东西,而且会从不利
的方面找到转化为有利的切入点。宗教信仰的多元
化作为民族地区精神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其所蕴
含的人文资源应是极丰富的,关键看我们怎么去激
活它们。谈到外来新鲜血液的输入是指支援者、外来
开发者不仅要从人力物力方面大加资助,而且要将
其本人的思想也植入到西部中来,成为该地的真正
主人翁。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全面了解该地区的历史
现状、经济发展与思想文化等情况,才能深刻掌握此
地的“财源”与“症结”,才能真正的对“症”下药与利
用“财源”。一个只空喊口号、随大流、走过场的外来
者,是开发不了西部的。在对待信仰问题时,也只是
持简单粗暴的态度;当造成上下紧张局面时,就只知
哀叹少数民族地区思想落后,工作难以开展,这样的
开发者是于事无补的。如果不落后,发展水平高,还
需要这号人来支援开发?
少数民族的宗教信仰是多元的,但其思想是纯
朴直率的。只要我们因势利导,西部社会的开发是会
得到他们的大力支持的。即使发生了一时不理解、不
欢迎的行为,但随着社会的进步、个人意识觉悟的提
高会使他们转变观念,积极投入到开发的行列中来。
例如,利用祭祀活动开展各种文娱活动与商贸活动,
既娱悦了人民的身心,又可以增加财富;送科技下
乡,开拓其经济活动领域,变废为宝,人民就不会把
那么多的希望寄托于神灵的保佑上;兴办学校,提高
人民的知识水平,发展医疗卫生事业,使人民更加的
相信科学,减少迷信的藏身之地……所有这些都是
少数民族人们所追求的,它们既是西部开发的动力
又是内容,与其信仰的本质是一致的。我们要抓住多
元宗教信仰的思想追求本源,开发出其应有的价值。
少数民族的宗教信仰是隐性的多,显性的少,这
一特点决定了利用宗教信仰作为西部开发的一个对
象与助力就有难度,但是开发西部本来就不是件轻
松的事情。我们应有如此思想准备,同时要是我们全
身心地投入到其中去,发现了其信仰中某些大可利
用的因素,改变了其信仰中某一种陋习,那么对于西
部开发就是有价值的。
少数民族的多元宗教信仰在西部开发的大潮激
荡下会发生重大分化、融合。有些会退出历史舞台,
有些会被利用为开发西部的动力而融入现代文明当
中,使宗教载体的外壳失去存在的必要,这一切都是
必然的,我们不要为之惋惜,更没有必要在发扬民族
特色的口号下去有意恢复其中的一些宗教色彩。

鹰飞倒仰 · 发表于 2011-12-18 14:21:46

从社会学来思考多元化的宗教信仰
西部开发以经济发展为核心,以社会的全面发
展为终极目标。历史上所形成的多元化宗教信仰在
这种发展中理应为其提供忠实的服务与助力,而不
是一种阻力。当然要得到这种助力,就必须对之深刻
地科学地加以分析,提炼出其合理的内核,找出与现
实结合的切入点,以做好转化工作。
上文已从西部大开发的宏观角度上如何去对待
宗教信仰的多元化谈了自己的看法,下面拟从社会
的价值取向上再具体来思考一下少数民族多元信仰
中的积极因素。归纳起来有如下几点:
1、有利于各种政策的执行。
在恭城瑶族人家的神龛上,除了供奉天地之外,
“君”可谓是其敬奉的最高神灵。因为他们渴求一种
安居乐业的生活,而君王的英明统治与他们的生活
息息相关。君王可减免税收,兴修水利发展生产,帮
助他们抵御外来侵略、保卫他们的安宁,使人民感激
君王、尊重君王,也拥护君王,因而对君王的政令也
就执行得较好。当然,现在已不存在君王了,但是我
们的民族工作者,民族地区的外来开发者,就似古代
的“君王”,如果能将他们当作自己的“子民’善待,如
果能本着为少数民族谋福利的责任感作出自己的政
绩,那么自然会受到百姓的崇敬,政策与法令的执行
必然会得到人民的支持。
2、有利于精神文明建设与社会公德的建立、完
善。
只要细加分析就会发现,宗教教义绝大部分有
与社会主义公德倡导的内容相一致的地方,如,佛教
以五戒来净化自己(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
语、不饮酒);基督教要求信徒做到爱人如己、谦恭温
和、宽恕多忍;伊斯兰教禁酒、烟、赌、贪、淫、诬陷,崇
尚劳动,主张勤劳致富节俭戒奢;道教主张劫富济
贫,济世利人,平等同甘苦;孔教则主张知识有用、上
下有别、尊老爱幼、互助友爱、和睦邻里等。信徒们通
过对各神灵敬奉的严格要求标尺,净化自己的言行,
以与自然、社会和谐一致,从而起到了与社会主义公
德所能起到的一致作用,只要稍加重视并予以引导,
就可使它们成为当地社会精神文明建设的有益补
充。
3、有利于民族地区的稳定、团结。
我们走访的几个村寨,民风纯朴,对长辈很尊
敬,如果邻里同姓中发生了什么矛盾,有声望的长辈
总能息事宁人……。所有这些与他们纯朴的信仰观
念是分不开的,这种内在的向心力常常成为稳固边
疆、团结民族的自然纽带与支点。
4、有利于科技知识文化的传播。
多元化的信仰中无不体现出一种求发展、求富
裕的愿望。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人们会逐步认识
到科技知识文化所蕴含的巨大价值,于是在心底萌
生出对知识的渴求。只要我们顺其求富裕、求安乐的
这种思想,大办学堂、宣传科技文化,文明演进的空
间就会逐步扩展。
信仰是一种精神状态,它是内在的不易外显的。
不去探寻它,它似乎已被我们先进的社会主义文化
与市场经济大潮所遮掩而感觉不出其存在,但是无
形中如果不遵从其较强的社会适应性,在此开展工
作就会遭遇极大的阻力。因而对待少数民族中的各
种信仰,我们一定要慎重为之。一般而言,有什么样
的社会现实就会产生什么样的宗教信仰,而基于以
前现实而生的宗教信仰因其现实的延续性而继续存
在;反过来,有什么样的宗教信仰也体现出信仰中对
某方面理想的追求以及对现实中所匮乏的东西予以
弥补。因此,我们不仅要大力发展科技文化事业,改
善社会现实,以此来满足民族地区人民的需要以冲
淡其对所谓“神灵”的精神依赖,同时也要利用宗教
中有价值的东西,融入社会主义的精神文明、道德与
法律法规中去,为当地社会发展提供精神动力。
对多元化的宗教信仰现象,我们不是要求他们
简单地向社会主义靠拢,而是要辩证地看待它们,兴
利除弊,推动民族地区社会的全面发展。
参考文献
[1]恭城瑶族自治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恭城县志.南
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92.
[2]李绍任.恭城瑶族简况[J].恭城文史资料,1992,
(6):28—29.
[3]卓新平.宗教理解.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