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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师大 李昌松 饶瑶 2007年4月19日至22日，我们一行四人从桂林抵达恭城随同莫纪德老师去参加还盘王愿活动。同行的还有受莫老师邀请的广西文联潘副秘书长、广西电视台记者、广西中医学院董教授、贺州市和富川县民族局领导等。 “盘王节”于2006年由广西贺州和广东韶关联合申报入选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受到各级有关部门的重视，其传承、保护得到前所未有的机遇。以前我们只参加过由ZF组织的“盘王节”活动，没有参加、观摩过民间自发组织的“盘王节”活动，这次有机会见识融瑶族的文学、信仰、艺术等为一体的“盘王节”，自然异常兴奋。 一、盘王节简述 “盘王节”，又叫“跳盘王”、“做盘王”、“还盘王愿”，是瑶族人民纪念祖先的盛大传统节日。“盘王节”历史悠久，早在晋人干宝《搜神记》已提到瑶族人民“用糁杂血肉，叩槽而号，以祭瓠”，唐代刘禹锡《蛮子歌》也云瑶族“时节祀盘瓠”。关于“盘王节”的起源，瑶族民间有多种说法，最主要的有以下两种。 一说瑶家十二姓在迁徙徒中过一大海，遇大风大浪，瑶人在惊慌中在船头烧香求盘王保护并许下诺言平安过海必将还愿，许愿后风浪顿止，瑶人得以平安渡海。从此，瑶人必于某一时刻“还盘王愿”，祈求祖先保佑人丁兴旺，六畜兴旺。 一说古时高王来侵，评王出榜招贤，谁能斩下高王首级来献，就把公主嫁给他。龙犬盘瓠揭榜渡海来到高王身边成功咬下高王的头献给平王，立下汗马功劳，得娶三公主为妻并受封在“南京会稽山十宝殿”为王。盘王和三公主育六男六女传下瑶族十二姓。一日盘王上山打猎，不幸被羊角所伤跌下山崖致死。儿女们将泡桐树砍下做鼓身，剥下羊皮蒙上，制成长鼓，边敲边哭边唱，追悼盘王。瑶族《过山榜》上记载：“秋冬祭拜盘王，伊一十二姓子孙，摇动长鼓，吹笛笙歌，引出大男小女，托手把肩，身着花衣花裙，惊天动地唱不绝。 1984年8月，由广西壮族自治区民委发起的全国瑶族干部座谈会在南宁市举行，一致同意将每年农历十月十六日将“盘王节”定为瑶族的统一节日，并在当年农历十月十六日在南宁举行了全国首次欢度盘王节活动。从此，由ZF统一组织和民间自发组织的“盘王节”并行不悖。 恭城虽然是1990年才成立的瑶族自治县，但该县瑶族历史悠久，自唐宋以来瑶族就不断从湖南、广东和东南邻县迁徙境内定居。恭城瑶族人民过“盘王节”的历史也十分悠久，据《恭城县调查》载，“过山瑶有祖宗愿、盘王愿二种。两种联合举行，统称盘王愿。十年、八年做一次，也有的几代人做一次。还愿中有长鼓舞，以及男女齐唱，歌书以盘王书为主。要耗费许多财物，猪肉起码三百斤以上。素不相识的人来到家里，也要尽情款待，不稍露吝啬，否则认为盘王不高兴”。 从这次我们调查的情况看，此次“还盘王愿”具体情况与该调查大致相同，下面详细给予介绍。 二、我们所调查的还盘王愿 这是一次纯粹的由民众自发以家庭为单位举办的“盘王节”，属于“民间事民间办”，地点在莲花镇黄泥岗村油竹冲第三小组，主家叫李法连。油竹冲距县城约35公里，李法连家住于山上，从山脚步行到他家需要20分钟左右，在陡峭的山坡上有一块平地，修有两座房屋，一座是吊脚楼形式，住房，一座是正房，计5间，面积较宽，周围因地形原因没有其他住户，单家独户居住于此。 据主家李法连说此次所还的“愿”是先人60多年前许下的，现在有经济条件了决定在有生之年完成先人遗愿，也祈求祖先保佑家人平安、家业兴旺。之所以定在4月19日（农历三月初三）至21日还愿并没有什么特殊缘故。 此次“还盘王愿”是分“还祖宗愿”和“还盘王愿”两个部分，来施行还愿仪式的师公有6人，指定主要师公4人，帮忙师公2人。主要师公分别为还愿师赵法凤，祭兵师冯法香，招禾招兵师黄法显，五谷师法安（以上皆为法名），都需独立完成各自的工作。 首先介绍的是“还祖宗愿”过程。 （一）准备阶段 4月19日上午10点左右，负责施行“还愿”仪式的师公开始把“三清图”挂在堂屋墙上，并做好其他准备工作。据法师黄通旺介绍，一堂三清图共21张，由于主家有一堂（200多年前本家祖宗李法金从湖南江华留传而来），师公又自带一堂，所以悬挂在堂屋里共有42张三清图，因堂屋较窄且只能挂三面墙壁，所以这42张图挂了两层。图上的神像人物有玉皇大帝、原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太上老君）、星主（紫徽大帝）、海旙(度戒)开天门、太位师傅、天府、库官、张天师、王母娘娘、十殿阎王、李天师、把坛等。还有一幅图名为“天桥”，意思是度戒时需要天桥，人去世之后也要通过天桥才能升天。 （二）摆龙坛请神、开坛 约下午一点，还愿活动正式开始。两名穿着师公服的男子来到堂屋，主家备办了一桌酒席，坛师先关合坛，请主家的先人先饮，各师公再分工各负其责。随后上香，祖宗3柱，堂屋的神坛3柱，三朝门外1柱。念神咒，并讲马头意者（即师公把今天要做的事情给圣人讲一遍），接着，三名师公上香三次，祭兵师同时踏上香火位前，许下祭兵良愿。 摆龙坛需要两名师公负责，一名为“招龙师”，负责“开天门”把祖宗兵、龙兵请回家，一名为“安灶师”，在厨房灶台边实施仪式，用三牲（鸡、鱼、猪肉）、果品、米包等祭祀祖先。 约下午15点半开始，上香上气（请圣齐临献气），献礼品如酒、苹果等。接着上呈意者（详细的将所要做的事情汇报圣者），然后请众神下车下马，烧纸钱，请列神就座。至此，第一阶段即请神阶段结束，所耗时间约为3个半小时，其目的是把神请来，保佑全家老小平安。 晚上6点左右，开始第二阶段开坛。第一步骤是上光（洗脸，斋戒沐浴之意），此时祭兵师上坛请圣到天川云台招兵，五谷师在堂屋门口用大方桌设五谷坛，接齐众圣，打阳卦请开大坛。 在招兵、设五谷坛后便进入第二步骤。师公在堂屋摆二张八仙桌，上有粑粑三份，七个碗（圆盘）用来祭兵，十二杯酒赏兵。八仙桌前坐着三个保佬（村上德高望重的老人，不能是主家之人）。这一步骤的目的是许圆盘愿、祭兵愿。开坛耗时约2个小时。 （三）安龙、出兵出将和回兵回将 第三阶段从晚上8点左右开始。这一阶段中最为关键的是“安龙谢土”的过程。“安龙”即安置龙神土地进入家宅，“谢土”即酬谢龙神和土地神保佑家主人丁平安，家业兴旺之恩。 香灯师代家主备办五方五位龙神位，上有插龙符（即龙的画像，此符可传代），龙神位前是三牲酒礼（鸡、猪、鱼、豆腐、果饼、酒），五方五位每地方一个酒杯，准备一个龙船（模拟瑶族先人飘洋过海迁徙时所坐船只），以上是安龙的准备过程。 安龙准备好后，一名师公踏上龙坛位下，打卦三声，惊动神灵，说明家主有心有意，请师傅来家里代为安龙谢土，奉还横席部书，祭兵良愿，贺年贺岁，香灯师代为备办三牲酒礼，请齐地府龙神，家里众神众圣，外里众圣，阴阳师父等降下龙坛为明作法。 第一明香奏：年、月、日、时,功曹(名字)，功曹传奏，家里众神，外里众圣，阴阳师父，各宫，共奏请三次。阴卦降下龙坛位下，胜卦下车下马，阴卦排神座位，点过三牲酒礼，献酒(请哪路神就献什么酒)讲意者（从开始到最后都通奏神灵）胜卦接领意者，交下车下马钱(烧纸钱)收瘟、收耗、解秽水。架阴桥，差兵差将，有师父请众神众圣，作证拥护。出三朝门外云台头上，请玉皇大帝作法，把龙兵龙将招回龙坛。接着请红头头牲(全鸡一只)，制过龙符，安龙师将龙兵龙将复于龙符之上。家主上香拜龙神，然后到了合龙阶段，青龙合白虎，白虎合青龙，前龙合后龙，后龙合前龙，左龙合右龙，朱雀合玄武，玄武合朱雀。 将龙兵龙将请出来需要“落阴还阳”，即一名师傅在施行法术后下到阴间去请龙兵龙将，师公先拿出十余把刀剑，有木制的也有铁制的，在神坛前不断舞动，不断拿着刀剑狂舞并依次将其放到堂屋门口，代表已与祖先沟通请出阴兵阴将，这些刀剑在“回兵回将”之前除师公外其余人不能触动。然后在一种癫狂状态中慢慢苏醒回到阳间。 以上步骤完成后，师公继续念咒语、打卦直至20日凌晨4点开始施行“祭兵、赏兵、回兵”，主家备办两张八仙桌，粑粑3份，酒水十二杯，师公把“落阴还阳”时放在堂屋门口的刀剑搬回来即代表回兵，还过“祭兵愿”。在此过程中，师公将龙船送至小河边意为送往东洋大海，回来后师公用阴卦将大门、小门封住并念咒语“以后只准家神、阳人出进，不准野鬼迈进一步”，并将龙符钉在祖宗牌位处以保主家平安。 从安龙谢土直至回兵，耗时约10个小时，4月20日早上10点50左右，撤下神坛、祖宗画像，还祖宗愿结束。 与“还祖宗愿”相比，“还盘王愿”相对来说简单很多。 4月20日中午13点40左右，开始了“还愿盘王”活动。依次经历请神、安坛、家先会、盘王会等过程。 堂屋的右侧悬挂着一张“大翁花”。据师公解释，此画相当于瑶族祖先盘王的画像。 “盘王会”是还盘王愿中最重要的一个步骤。晚上11点35左右的盘王会（吃老鼠肉），请来盘王和三庙圣王和家族祖先，以及师公的阴阳师傅到位参加。桌子由两块门板合拢在一起架在长凳上构成，桌上摆有七碗“老鼠姜”（用姜炒老鼠肉）、七碗猪肉和七碗青菜，七只酒杯，七个人分坐两边。一位师公面对盘王像手拿用竹子做的响器边敲击边念经并打卦察看卦文。众人边喝酒吃肉边实行祭祀仪式，中间有休息，一直持续到21日凌晨4点才结束。 4月21日（农历三月初五）早上7点左右杀猪两头，杀猪时将猪抬至堂屋宰杀，并由女厨掌血盆，以全猪供奉先祖。8点左右，有歌娘两名，并有歌仔、歌女各两名陪同，在堂屋用瑶语唱歌曲，并有专人跳长鼓舞两次，以娱乐盘王。 三、关于还盘王愿中不可缺少因素的介绍 还盘王愿时，需要歌师两人来唱歌，还有“盘王仔”、“盘王女”各两名。 年长的歌师名叫赵梅芳，恭城县三江乡人，现年59岁。她十岁就开始学唱山歌，是跟她的姑婆学的，后来在梅江、丹江表演过。她说平常的日子几乎不唱瑶歌，瑶歌只是在盘王节这种比较正式严肃的场合才唱，平时只有在八月十五（凤凰殿）、三月三日唱山歌，都是与人对唱，唱歌的目的是娱乐，比口才。当我们问起她的家人对她唱瑶歌有什么看法时，她说家人都觉得这些歌很难听，这从一个侧面实际反映了现在民众对这种山歌的不重视和蔑视。 另一位歌师叫赵仁凤，现年35岁，也是三江乡人。她是赵梅芳大娘的徒弟，赵大娘认为她勤奋、善良、年轻、伶俐，所以才收她为徒。赵仁凤有较强的民族文化自我意识，认为瑶族的文化不该随意丢弃，当赵仁凤师傅找到她愿意教她唱歌时，她毫不犹豫的拜师学歌。平时也喜欢唱歌，开心时唱，烦恼时也唱歌解忧。当问及以后挑选徒弟有什么要求时，她说只要有人想学，会说瑶话的都可以教。 在还愿仪式中，需要跳长鼓舞以纪念、娱乐盘王。72岁的李元万老人给我们讲述了长腰鼓舞的来历:古时平王与高王争江山，许诺有谁能打败高王就把公主嫁给谁，结果平王的狗盘瓠打败了高王。盘瓠娶了公主后，带着公主到山上住。一天高王来看公主，盘瓠好意去打羊待客，羊却把盘瓠顶下山，被泡桐木夹死，公主知道后，把泡桐木砍下来做鼓身，把羊皮做鼓面，每年他的子孙 “都在回忆，我们都是盘王的后代，都纪念盘王”，就跳长腰鼓舞纪念他。 李成义是长腰鼓舞的第七代传人（是李元万老人的侄儿），学的时候只有16岁。李成义表演的长腰鼓长2.5尺，鼓面直径约7寸，鼓腰3.5寸，已有一百多年历史，整套舞分18套动作：招鼓，拜鼓（四方天地山神），选鼓（选地）、申鼓（申告）量鼓（量屋地大小），挖鼓（挖屋地），平鼓（平屋地），跌鼓（砍树），升鼓（凿洞），串鼓（从下到上穿），竖鼓（竖屋架），盖鼓（盖屋子），扫鼓（从上到下打扫屋子），煮鼓（炒菜），夹鼓（夹菜招待客人）,奶鼓（恋爱场景），齐鼓，车鼓（结束动作）。整套舞主要反映瑶族祖先从千家垌迁来后，找地方建房子、安家落户、娶妻成亲繁衍后代的场景，是势江源的过山瑶的传统舞蹈。 李成义说他哥哥李成汉也会打鼓，认为长腰鼓舞只有在盘王节的时候才表演，“每一个瑶族支系都会有一个舞蹈，只有两种情况舞蹈，一是宗庙祀神，二是还盘王愿，但没有娱人的舞蹈，只有娱神的舞蹈”。平常不能随意把长鼓拿出来玩，即使是在教徒弟时也只能拿其他类似东西代替长鼓，且不能在堂屋学。他也收了一个名叫冯春球的徒弟，徒弟今年16岁，是师公冯法香的儿子，他认为学了这个舞应该有用，是他父亲要求他学的。 四、后记 因此次“还盘王愿”有外人考察，所以主家大门贴有一对联，“改革开放弘扬民族文化承光彩，国策英明信仰自由写诗篇”，堂屋内对联为“承盛世安龙会中贺兵将盼后增吉庆，逢丰年酬还盘王良愿乞恩赐永康宁”，表达了民众对“盘王节”的看法 据了解，这次还盘王愿，历时三天两夜，至少耗资10000多元。参加的人有主家的亲朋好友，也有邻近的村民，大约有300人。没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家庭即使有心“还愿”也无法去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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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1 14:23: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