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悬疑，「连环碎尸案」不能这么拍

该做的事情

一方面，是“全员戏骨”“尺度炸裂”；

另一方面，正在被锤“抄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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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风口浪尖上的国产剧，你们都看了吧——

漂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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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急赤白脸要把你“搞吐”的国产剧。

Sir最先看到的，就是第一集的重口味片段。

杀人、肢解、烹尸……

绝对够触目惊心。

赵今麦、郭京飞、王千源、王佳佳（《漫长的季节》里的丽茹），卡司也都是有演技保障的演员。

看上去的确具备爆款相。

爱奇艺“迷雾剧场”消沉后，终于又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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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抄袭风波”，尚等待法律的裁定。

Sir仅就目前的剧情来评价——

一锅营养不多，全靠科技与狠活提味的肉汤。

01

旧事重提

大尺度虽老套，但有效。

在目前懂的都懂的影视环境中，只要有尺度突破，一定能吸引到关注。

《漫长的季节》就用一起碎尸案把观众钓成了翘嘴。

充满喜感的任素汐骂骂咧咧，踢了一脚下水道掏出来的“猪骨头”，接着就被吓到瘫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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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白》也是同样的开场。

下水道堵了，找人来掏，骂楼上是缺德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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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从“食物残渣”中认出了人体特征——

（前！方！高！能！注！意！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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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搞噱头，Sir不反对。（甚至还有点爱看）

但不同的是《漫长的季节》用重口味牵引出了史诗感。

《漂白》的重口味后面是越来越寡淡。

哈尔滨碎尸案，又称9.11哈尔滨特大杀人案，或哈尔滨绞肉机案，是《漂白》的故事原型。

Emmmm，开头似乎很有预见性地“免责声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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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反派上桌。

《狂飙》的“卖鱼天团”全面压制正面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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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白》也有一个拉风带派的“肉联厂天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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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立钢（王千源 饰），四人帮的老大；

宋红玉（王佳佳 饰），邓立钢的情妇；

吉大顺（宗俊涛 饰）和石毕（任重 饰），上面二人的司机兼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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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已经进入案发现场。

他们正想要离开现场的时候，却想起自己落下了东西。

邓立钢决定：回去拿。

正巧与郭京飞饰演的警察擦身而过，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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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能让他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回去取的，绝不是一般的东西。

答案揭晓：

当我们跟随邓立钢的脚步回到下水道堵塞的楼上，也就是“污物”的来处时，镜头丝毫没有隐瞒，直勾勾地拍给我们看：

凶器、鲜血，这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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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帮，正是当年哈尔滨连环碎尸案的四个凶手原型。

三男一女，各司其职。

他们在十年间引诱、杀害并碎尸了10名女性陪侍人员，专挑娱乐场所赚钱多、名气大的对象下手。

四人帮是一个整体，也是本剧“漂白”的主体。

他们利用人命形成牢不可破的纽带，组成了一个能和警方拉锯十年的，具有极强反侦察能力的团伙。

就像剧中的一个细节——

唯一的女性成员宋红玉，对应的是现实中唯一的女涉案人戟红杰（最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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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角色是“钩子”，负责潜入风月场所和陪酒女交朋友。

等卸下对方的心防后，挑时机将其引给自己的同伙，也就是三名男性扮演的“老板”。

第一集，完整讲述了四人帮的作案过程：

宋红玉在夜总会遇见陪酒女黄莺，和她互称姐妹，混熟后将其骗至出租屋。

榨光她的钱，杀人分尸，毫不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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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接下来的一幕。

是死者流出的鲜血，倒映出了旁边站着的男人，冷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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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帮有极强的粘性，成员间属于强绑定的状态。

任何一方出事，都有可能全员落马。

《漂白》定格的时间点，是他们前两起分尸案刚被发现，无论是和警察的拉锯、团伙的下一步动向还是四人之间的关系，都处于一个极微妙的紧张状态。

这也是整部剧能在亮出明牌，明明白白告诉你凶手是谁的情况下。

还能设置悬念、引爆炸弹的核心条件。

与其看一只老鼠被猫抓住的过程。

显然四只老鼠在猫的追逐下，互相猜忌，撕咬，为了一条生路大打出手的画面更带感，更强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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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四人表情的变化

但是呢？

《漂白》犯下的第一大错，是懦弱。

它明明已经走到了边界。

但又因为无法拍出真正的现实，只好乖乖落入窠臼。

02

动辄得咎

就像Sir前面所提到的，《漂白》本身不缺细节，这是悬疑剧的硬指标。

除了血泊里倒映出人影外。

碎尸案发生后，一个最明显划分黑红两方的细节，是“肉”。

郭京飞饰演的警察，前脚刚在现场目睹了水煮人头，回家看到荤菜，第一眼就吐了。

而那边，却在吃黄豆炖猪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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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是喻体，是罪恶的暗示，这没错。

但是呢？

作为一部把“开年猛剧”打在预告里的硬核剧，你敢信，全剧最“硬”的不是逻辑，不是诡计，而是对罪案的消费。

就拿第一集来说，短短40分钟，起码三个bug。

许多人不解。

郭京飞和犯罪嫌疑人擦身而过，居然事后没怀疑一下对方手里和案发现场一样的黑色塑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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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马桶被人体组织堵塞，按理说谁都能想到楼上有重大嫌疑。

结果郭京飞单枪匹马上去调查就算了。

枪也不拿，敲敲门就进去了，仿佛读过剧本，知道里面没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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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帮也是如此。

为了让犯罪分子不那么快落网，你简直分不清编剧是不是把观众的智商摁在地上摩擦——

警察放过案发现场附近的可疑人员就算了。

收费站明明接到了封路的命令，但也随随便便就放人走了，连身份证都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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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人抓狂的是。

为了表现反派的狠厉和办案人员的伟大。

两名最凶的刑警，一人重伤，一人大出血休克生命垂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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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怎么落得这个下场的呢？

邓立钢逃，他们追。

结果开着小车，硬是别到货车前面，被邓立钢一脚油门撞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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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想的，小车能别停大车吗？

他开着个货车又不是马上要跟丢了，为什么非得要送人头？

整片弹幕都在吐槽“降智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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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演员倒是都贡献了出彩的表演。

只是每个人物，都有些单一化。

王千源成了把“我是反派”刻在脑门上的表面坏人。

无能狂怒就算了，导演还老喜欢给他大特写，颇有几分表情包式的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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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京飞，男主角。

剧中百分之九十的表情都是紧皱眉头，总之就是办案难，家庭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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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长的季节》翻红的王佳佳，凭“丽茹”一角让观众对她又爱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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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到了《漂白》，一个坑害同性的翻版“殷红”，作为四人帮唯一后面入伙的成员，故事怎么不算丰满？

但剧中给她最多的戏份，仍是美丽的，邪恶的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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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不得不提另一个重量级演员，赵今麦。

赵今麦作为本剧女主，饰演一个在家被母亲PUA，在校被霸凌，在外被欺负的女高中生，惨到不能再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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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因为离家出走，意外被四人帮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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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唯一一个有完整人物线的受害人，赵今麦和四人帮的关系，本来可以形成非常鲜明的对照组。

这也是悬疑剧的常用设置：讲述受害人的故事，唤起观众对人性之恶的警惕。

但是呢？

不同于原型案件中的细节。

赵今麦的角色不但没有受到多么非人的待遇，对比其他女受害者被强奸、杀害，她顶多只是被打，血都没怎么流。

导演还将镜头怼在她身上，试图用最大的力道特写惨状。

这就导致了赵今麦的戏份是割裂的。

一方面她要经历被虐待、翻窗逃生、高空历险等种种致命危机，看起来惊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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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另一方面呢？

当她终于从四人帮手里逃脱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对随处可见的路人呼救。

而是要在街头徘徊几分钟，让导演拍长长的手持慢镜头，表现迷茫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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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像是在还原罪案，甚至剖析罪案吗？

不。

是消费奇情。

除了惨无人道的现场和毫无逻辑的缉凶。

剧中更加入了大量对受害者的身体特写，以保证一定的视觉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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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也解释了为什么故事有原型，但编剧仍然写“纯属虚构”。

可能，虚构二字是掩盖一切的万金油。

逻辑漏洞，角色扁平，镜头刻意，都不过是编剧的能力问题。

但要是有现实原型，想必就得被扣上更大的帽子，举步维艰。

打两个轻飘飘的字就能转移责任，掩盖重点。

比剧中反派改头换面还轻松，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漂白”。

03

无法落地的恐惧

迷雾剧场的迷雾散开，观众也看清楚了，真正起效的其实还是剧本。

紫金陈的《隐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都给了剧集牢固的根基。

而其他顶着迷雾招牌问世的剧，大多飘摇不定。

就说碎尸。

表明上看就是从社会版拿来的耸动情节。

但怎么加工，就是影视剧的关键。

《漫长的季节》里，碎尸是为了隐瞒身份，偷梁换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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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秦明》，碎尸是为了给主角上难度，挣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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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血寻梅》。

碎尸是基于凶手和受害者之间的特殊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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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答案在《漂白》这里，却是分明有趣。

看完更新的集数，Sir迫不及待翻出指控该剧抄袭的报道和过去的新闻节目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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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碎尸这样的大尺度戏份，反倒是无法还原现实以外的一种“退而求其次”。

原型案件中，最黑暗的部分是什么？

是受害者的惨状，也是罪犯的凶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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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狐新闻《哈尔滨碎尸10人命案续：幸存者说惊魂13天》

但这些都是可呈现的。

不可呈现的，是“漂白”的本质——

短短几年中，四人帮到处改名换姓，足迹遍布哈尔滨、吉林、山西、嘉兴、深圳……几乎是大半个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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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十年间四处逃窜，除了极强的反侦察能力外，更因为“上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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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一起命案的悲剧归咎于凶手，两起命案牵涉到同伙。

那么整整十起命案，从强奸、勒索、抢劫到杀人碎尸。

这些不间断的悲剧，又是否能找到一个更隐蔽的元凶，或是明明可以被避免，但依然纵容了另一层罪恶的人祸呢？

漂白，不仅仅是伪装，也或许是一种无奈的，没有结果的指控。

如果不是人命，如果不是碎尸案。

那这些潜藏在人们生活中过分隐蔽的黑暗，又何时会有见光的那一天？

截至目前。

Sir没有在剧中看到任何有关四人帮行凶之外的“恶”。

没有他们的生长经历，人物的背景剖析，更谈不上提及恶的土壤。

只能靠明目张胆的鲜血和受害者，用最粗暴的方式攥住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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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尸案当然可怕。

但说到这，Sir却想起了它真正令人恐惧的根源。

不是龇牙咧嘴的反派，不是求而不得的正义，而是离我们最近的寻常。

仍是像《漫长的季节》里任素汐演的那个面馆老板，在重复的日常里丧失了危机性。

尸体就在她眼前。

但她第一反应却是踢开一只人的大腿骨，怒骂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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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罪恶，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轰轰烈烈。

相反，它的姿态最是轻巧，人越不会发现它越怎么来。

因为我们都知道，只有那些不能轻易宣之于口的，不现于人前的恐怖，才是真的恐怖。

它不会叫喊，却会使受害者叫喊。

只有最无声的猎手，才能最不留痕地逼近它的目标，比如心念一动的贪婪，或是转瞬即逝的恶意。

可惜，这些不仅当下的国产悬疑拍不出来。

相比坦诚，它更先学会的是掩盖自己无能的姿态。

放大感官，强行降智。

拍碎尸，就是为了让观众看破碎的残肢。

那么大尺度，不过也就是工业化的科技与狠活，给丧失表达的故事强行增香添味。

“漂白”了原型。

白嫖了关注度。

而影视和观众，都被困在了“三分钟解说命案”的短视频趣味里，一刷而过。

这，并不是我们要追的国产悬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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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贲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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