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可可 于 2014-8-4 21:06 编辑
可可往事(31)
大宅院和破茅屋 可可/撰文/摄影
这是油茶社区一位叫“大脑”的老乡和坛友,在非洲拍摄并于今天上传到论坛上的一幅题为《贫穷的一角》的摄影作品。 我觉得这张相片上的情景很熟悉,好亲切。小时候,我住在篱笆围成的茅草屋。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那时整个冬天和春天都特别特别的冷。房屋四面漏风,上面漏雨水。刮风时,整个房屋吱嘎嘎地摇晃。我心里害怕极了。爸爸妈妈上世纪六十年代在“四清运动”中,爸妈被当作“阶级异己分子”从单位清出,勒令他们从外省带着我们回故乡安家务农,这个两间茅屋是一间废弃多年的鸭棚和堆草房,大队安排作我们家祖孙三代人的栖身之地。 记得有一年的秋的某一天刮大风,为了家中老幼安全,晚上父母就把被子搬到紧靠门边地上铺着,爸妈认为那里不仅是逃生的最短的距离,而且是整幢茅屋唯一有柱木、因而最牢固、最安全的地方。于是就让奶奶和年幼我、二哥、姐姐睡在这里,以防半夜风吹倒了房屋,我们和奶奶可在第一时间逃出去。爸爸、妈妈叮嘱我们,一旦见房屋要被大风吹倒时,就赶紧开门和奶奶跑出屋外空地上,不要管他们……那大风刮了一夜,屋顶上的茅草被大风掀开一大片,可从那豁口看出到灰蒙蒙的天空。奶奶张着臂膀揽着的我们姐弟仨瑟瑟发抖,祖孙一夜色不曾合眼,父母和少年的大哥也一夜没睡,好不容易才捱到天亮。这是我约三、四岁时生活中的一个特别片段的记忆。 从幼儿记事起到我少年离开故乡十多年间,我一直羡慕住在村里那些人,能住在青砖瓦房的院子里。梦想着哪日我们家也能建一幢那样的房子,有一间属于我自己的卧室兼读书写字的房间,不再担心刮风下雨天了。 当有人指着村里最大、最气派的那个依禁山地势而建成高低错层、飞檐画壁的青灰色大院说这就是我们家以前的大宅子时,我心时暗暗想:咱祖上真有能耐啊!建了这么大这么好的楼房,这么间房屋,得花多少钱多少人工啊!可当我向奶奶和爸爸妈妈问起这大宅院时,他们却形色严肃地说,这大宅院不是我家的,以后不许再问,别人和我们说起这大宅院时也不要听,就说不是我家的,赶紧走开,也不要好奇走进那个大院去。后来我知道那大宅院的确曾是我爷爷奶和爸妈的。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它便当地政府被没收分给了十户贫下中农居住了。 我们姐弟几个听从爸爸的话,十多年间从不和人谈论这大宅院。七十年代中上期,那时初中学生兴晚上集中学毛著和读报纸、写批林批孔文章,十几名同学决定学习地点就选在住在这个大宅院住户其中之一的同学家中,因为他家的房间大。为参加晚间学政治活动,我和二哥才得机会打破了爸爸的禁令,出入那个大院。除此之外再没有去过那里。除了到那同学家的那间房外,其他住户的一楼房间和所有住户的二楼上面的房间、及院子后面依山边的以前的花园、现在是住户的菜园子,都有没踏进过一步。所以至今我对它的内部布局都没有完整的、祥细的记忆。只粗略地记得大院很深,住着好多户人,中间有一个很大的“天井”,大门的麻青石门槛很高,那些窗和门上雕着花草树木和一些鸟、鱼和神兽。外墙脚两米多高全是几百斤重大小统一的方石砌成,之上的墙是青灰色磨面砖勾白灰缝线。听人说,当年建房时,用了大量的糯米煮成饭和着石灰捣成浆泥作砌墙用的灰浆,仅此一项就花费了无数银元。到快到楼顶部分,是白粉壁,窗子和屋檐上装饰着砖雕和复杂的饰线。粉壁上用彩绘着花草、云彩、飞禽走兽和一些山水人物。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和夫人回故乡给已故的亲人扫墓,忍不住进村中去看出了一下祖上的旧居,这是我离乡三十多年来,第一次特意来瞻仰它,如同从前一样,我没有进入大院里面,只是在它外面的巷子走过,为不引人注意,我们尽量放轻说话的声音和少说话,没有拿出照相机拍照,装出过路人那样,只是偶尔抬头去看那些虽然已色彩斑驳、有些残破,但仍旧精美飞檐画壁。 时代如河水在不停地向前流淌,生活的每一天都在更新,永远不可能停留在某一天某一点上。如同这曾经富丽堂皇的祖居一样,无论今天的生活是辉煌还是暗淡,都将逝去成为历史,无论过去曾经是美丽还是丑陋、是幸福还是痛苦、是富裕还是贫穷、是欢欣还是愁苦、是恩情还是仇恨……它们存在的时间或长或短,都是暂时的、最终都会随时间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世界上的一切事物无时不在改变,只有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永不停止、永不会改变。所以,人不必太在乎一时的得失、不必在历史的旧迹前或缅怀或痛悼太深太久,固守历史是迈不开步子的。若如做到范中淹所言那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忧而忧,后天下乐而乐”,则君子也。 “大脑”坛友这张相片上的那远山、那茅草屋、那树木、那草地、那黄沙村道、那样的阳光和蓝天白云,与我小时候的居住在故乡时情景真的很相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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