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在恭中的岁月二：怀念那年月的单车

茶江源

（原创帖子，正在连载，未经本人同意，请匆转帖）

                怀念那年月的单车

                      ——回忆在恭中的岁月（之二）

（一）

      上高中那年，他回忆说，他十五岁。老家在一座不为人知的山村，不通班车。开学了，他是步行几十里来县城上学的。说来也许你不相信，十五岁前他还没到过县城。

      那时父亲年30多岁了，县城也没来过几趟。家里穷，农活又忙，哪有闲钱闲功夫大老远跑到县城来闲耍啊。不过儿子考上重点中学，父亲心里高兴，就乐癫癫地挑上两袋糙米陪儿子来恭中报名了。他肩头上扛着一个桐油漆过的樟木箱子，手里提着一个木桶跟在父亲后面。

     那个隐约透着樟香与桐油芬芳的木箱陪伴了他多年，直到他大学毕业几年后结婚时，他看着陈旧的木箱蹲在新房里碍眼要扔掉，母亲却当作宝贝似的无论如何不让他扔了，母子差点吵起来。看到母亲两眼含泪，他的心软下来，只好作罢。直到后来，听了母亲的叙说，他才知道原来樟木箱是父母结婚时父亲送给女方的聘礼。当年他父亲亲手用樟木打做好樟木箱，采了山上的桐油细细地油过，定亲前托媒人送到母亲家，外公外婆看了赞叹樟木箱手工的精细，赞得自己那待嫁的女儿脸红红的，想不嫁给他都不行。在母亲的心里，那桐油油过的樟木箱子珍贵着哩。

（约20个章节，未完待续）

茶江源

      他看着那两个米袋沉甸甸的压在父亲的肩头，少说也有八九十斤。他于心不忍。爸，他说，让我挑吧。
      没事，在山里挑木材挑惯了，我这点力气还是有的，父亲说，我就给你挑这一回，以后就由你挑了。
      隔了一会，父亲叹了口气说，要是有架单车就好了，你就不用挑了，家里穷，你弟弟妹妹都还要读书，没办法啊。
      到学校要交米或粮票给食堂才能买到饭票，那年月还没有分田到户，粮食还是定量供应的，县城集市上也还没有米卖，城里的孩子可以拿粮票去恭中食堂买饭票，乡村来的就要带米来。父亲挑来的米换成的饭票他吃完了，以后就得自己带米来学校了。  

茶江源

      他每月回家一趟，都得带50多斤米来，自己要吃30多斤，另外10多斤是用来跟家里有点钱又不愿挑米来学校的同学换成钱，再买饭票的。肩挑是轻松一点，但挑着米走在大街上让城里的同学特别是女同学看到，他的肩头会感觉格外的沉重。还有周末回家时，从学校扛着根扁担经过县城大街，总是感觉怪怪的，让他难受。于是他就选择了肩扛。肩扛着走几十里路，那滋味也不好受，他就想，要是有一辆单车就好了。
      那时的单车就像今天的小汽车，对大多数人大陆人来还是生活的奢侈品，在少男少女们的眼里更是一种渴望已久的梦想。

茶江源

       （二）
      从家里到县城的路上有一个长长曲曲舒缓的山坡，坡顶有一块大青石。上了坡顶，他喜欢在青石板上歇一歇。他就是在那儿见到她的。那天，他放下米袋，正坐在青石板上歇息，身后传来了清脆的单车链条弹碰链盒的声音。他回头望去，弯弯曲曲的山道间，一缕轻盈的白衣短裙乘着两只优美的圆轮飘逸在山风中，像一只洁白的蝴蝶掠过苦竹河上的可通木车的简易桥，舒缓地从山脚向眼前飘来，到了大青石前，白蝴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然后仿佛一朵白云似的飘下山去了。
      自从在大青石上遇到她后，每次爬上坡顶，他都会放下肩头的米袋，回头去望山脚，静静地坐在大青石上等候她的出现。等啊等啊，那白色的蝴蝶裙终于从山脚下的山村小学的瓦舍飘出来，缓缓地向坡顶来了。那清脆又富有节奏的车链声，那洁白飘逸的衣裙，那踩动单车爬坡微喘的异性气息，那粉红的脸庞和清澈明亮如秋水的眼睛，还有每次她从大青石前掠过时的回眸一瞥，都会令他怦然心动。

茶江源

     （三）
      心动是心动，他却从来没敢接近她。后来，他发现，她其实是同年级的，他却没有勇气走到她的身前，跟她说话；那年月同班的男生女生都很拘谨，异性同学是很少说话的，何况不是同班的男生和女生！然而同在一个校园、同在一幢教学楼上课，行走在楼道、食堂或者绿树掩隐的小径上，每天常常会相遇，相遇时彼此也只是相视片刻，谁也不说话，一次次就这样擦肩而过。
      说来你不相信，那时我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他回忆说；后来跟她聊天，她告诉我，她其实也不知道我的名字。

茶江源

       他们最初的交谈，是在河边，那时入学快一年了，他已经十六岁了。那年的初夏，接连几天的大雨，自西岭流向县城的西河涨了大水，周边村庄途经孟家村进城的那座简易的木桥被当地人拆除了，用一条铁链栓系在河边的大树下，只有洪水过后，当地人才会将木桥重新搭建。星期天返校，看到木桥拆除，他返身往回走，准备从苦竹河穿过满塘村，走小路到坝角再经白马大桥进县城。当他离开河边往回走时，看到她正踩着单车从车田村方向驶来，到了身前，他告诉她：
      孟家木桥拆掉了，过不去了。
      过不了河，那就只能返回去走治平或者西岭进城，那样绕的太远了，她说，回学校肯定要迟到了，那怎么办呢？
      从这里往南走，过了前面的苦竹河，就是满塘村，他指着南方说，走小路从满塘下去到龙尾，龙尾下去就是坝角村了，出了坝角村就是公路了，我们可以从白马大桥进县城，这样近些。
       哦，我还没有走过这条路，不知怎么走，你走过吧？
       嗯，小时走亲戚走过两次。
       两人相伴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孟家村南面的苦竹河边，河上架着一座用三根杉木拼成的窄窄的小木桥，宽不足两尺，桥面又湿又滑，桥下的洪水滔滔，又浑又急，她近前看了心里直发怵。
       他看出她不敢推车过桥，就一把抓起她的单车扛在肩上，同时向她伸出手。她被他抓住小手在桥上走了一小步，脚就胆怯地缩回去了，不敢再前挪一步。
       桥太窄了，又滑，你先过吧。
       好吧。
       扛着单车过了河，那单车新崭崭的，是与凤凰、飞鸽齐名的永久牌。他返回来，抓住她的手时，她温软白净的纤手仍颤抖不已。
       踩稳桥，他说，别怕，眼睛别看桥下，看前面就不慌了。
       他们牵着手一前一后缓慢地过了小木桥，她已经气喘吁吁，脸颊绯红。他不知道是因为她心慌桥下的洪水，还是害羞她的手被他牵着过桥。他发现自己的手心也渗出了汗，脸也有些热热的。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女孩的肌肤、紧握女孩的手，这种感觉十分奇特，印象最是深刻。

茶江源

       从满塘到龙尾，路很窄，她提着洁白的裙摆跟在后面，看他推车走路磕磕绊绊的样子，暗地忍不住笑了。
       你会坐单车吗？她问。
      他的脸忽地涨红了。不会，他的回话很轻很弱，像一只泄气的皮球落在地上似的。
      以后有时间，我教你吧。
      好的。
      其实他心里暗忖：我家里穷着哩，单车是买不起的，学会了骑车又能怎样呢？这样想时，心里就空空的，很是失落。
      穿过坝角村，就到了恭沙公路。他将单车递还给她。她熟练地坐上，侧身对他说，上来吧。
      他犹豫着。
     快到晚自习时间了，她说，你走路会迟到的。
     他笨手笨脚试着去搭坐她的单车时，没有成功，却弄得她骑坐的单车摇晃不已。他羞得满脸通红。这是他第一次搭坐单车。
     别慌，她热情地鼓励，上吧。
     他费了老大的劲，终于坐上了她的单车。坐了一会儿，他就感觉全身舒坦开来。那清脆的车链声富有节奏的在耳际回荡，一路上陪伴着他们，仿佛一首动听的歌谣；那初夏田野风的絮语，奇妙地揉合着她和他青春的气息，微热中透出一股香甜，浓郁得让人心醉。

茶江源

      过了白马大桥，快到虾里洞时下起小雨来了。好在她带有雨伞在车上。他生怕她淋湿了，忙在车后打开那把粉红色的绸伞，长长地向前伸去为她遮挡雨滴。粉红色的绸伞在黄昏的细雨中撑起，晃荡着从虾里洞曲曲折折地飘到老汽车站，又从老汽车站飘到十字街，一路向前飘浮、穿梭，美丽轻盈如一只雨中飞翔的红蜻蜓，吸引了街上的行人，一个个投来惊羡的目光。
      到了校门，雨越来越大了。他下了车，为她撑着伞进了学校，一直陪送她到了女生宿舍前，他才跑向男生宿舍。她伸手去接他递来的雨伞时，才发现他的衣衫后背都被雨水淋湿透了，而她洁白的衣裙几乎没有雨滴……
    （连载中，未完待续）

家有良田

{:soso_e113:}{:soso_e113:}笑而不言语

箩筐索

{:1_481:}哈哈

茶江源

家有良田 发表于 2013-9-23 20:35
笑而不言语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何况是最先光临的家有良田的贵客。请品第一杯香茶！

茶江源

penli7168 发表于 2013-9-23 20:47
文笔很好，回味我们青涩的岁月

回首流逝的青葱岁月，追忆曾经纯真的感情

BASS203915

以前的我们，是多么的苦的拉。
现在的小孩就享福咯

茶江源

BASS203915 发表于 2013-9-23 21:20
以前的我们，是多么的苦的拉。
现在的小孩就享福咯

是的，那年月太苦了，我们的父辈们太不幸了。好在我们走出来了。
在城里长大的子女，都会惊叹当年农村是如此的落后，这在她们看来是不可想象的。

BASS203915

茶江源 发表于 2013-9-23 21:26
是的，那年月太苦了，我们的父辈们太不幸了。好在我们走出来了。

就是啊。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