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堂屋的香火榜上是一些木雕的极为别致的人物,可能是时间久了,有的地方有些缺损了。香火榜前的高架上端正地放着一张黑白照片,我们不知道她是哪位老前辈。她花白的头发,脸上有着微微的笑意,眼睛望着前下方,穿着朴素的长袍和一双绣了一些花的布鞋。她端正地坐在大门口一张漆得光亮的黑色高凳上,她的一只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另一只手拿着一条手帕,拿手帕的这只手戴了一个镯子。她的身旁放了一张高高的桌子,同样是漆得光亮、黑色的。桌上放有一个古典式的茶壶和一个杯子。简单而朴素的家具和慈祥和蔼的老人,构成了一幅颇具时代价值的图画,我也不知道这张相片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在这堂屋里,我不禁抬头看看高高的木板楼,我听说一个老祖先是到楼上看谷子时笑死的,但可惜不是在这个堂屋,有时候,我会突发其想:“要是他在这个堂屋该多好啊,至少这位祖先离我们近一点。”但是那位祖先是在我们薛家坪邓姓人家的老堂屋楼上笑死的。据说,那个老堂屋原叫“收鸡”,说起来有一段历史了。
我们最早到薛家坪来的祖先名叫定礼。他的父亲名福全。原先一家是住在兴安的。因为家里落难,无法维持生活,定礼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时,就不得不和母亲以讨米为生。他们觉得在兴安很难生活下去,于是打算到远一点的地方讨米,再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安身。他们到一位算卦的先生那里,想让先生给挑个吉利的日子出行。这位算卦先生说:“你们要走的话,就定在某天走,这天日子最好。即使刮风 下雨,你们也不要改日期。如果在这一天下大雨,你们走到哪个地方雨停了,出了太阳,你们就在哪个地 方落脚住下。”福全公没有跟他们母子俩出去,一个人留在了兴安。到了先生说的那天,真的下起了大雨,定礼的母亲周氏对定礼说:“今天下这么大的雨,姓杨的那户人家不知道还跟我们一起走没有,我去问问她,如果她不走,那我们母子俩走好了。”那杨氏人家因为天气的原因就没有跟他们一起走。周氏母子俩就冒着风雨出了家门。后来走到恭城栗木的薛家坪,雨停了,太阳也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周氏对定礼说:“儿子,先生说过,在哪里出太阳,我们就在哪里停脚,我看我们就不要走了。”于是就在薛家坪这一带,找个地方搭了一个草棚住了下来,在这一带讨米为生。这一带的土地是高岭周家的。这里有一个族长,也姓周。是个很有权威的人,人们都很敬畏他。他的外号叫“鬼王”。周氏担心在这里住下,得不到鬼王的同意,会惹麻烦。周氏从兴安带过来一只母鸡,这天,就宰了母鸡请鬼王吃饭。鬼王去了。吃饭的时候,周氏得知鬼王是姓周的,就说:“我也姓周,如果论年龄,我应该称你为‘哥哥’了。”鬼王见周氏杀了家里唯一的一只鸡来招待他,心里很高兴,就说:“既然这样,那你就认我为‘哥哥’好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了,定礼就叫我‘舅舅’好了。”周氏很高兴地认了这个哥哥。接着,鬼王对周氏说:“妹妹,我看外甥就不要去讨米了,就到我家帮忙做点小工吧!”周氏听了十分高兴,说:“行,有一口饭吃就可以了。”鬼王舅舅说:“不仅有饭吃,每年我还要送几担谷子给他的呀。”于是就这样说定了。定礼上过几年学,人很聪明,干活勤快,又能写会算,舅舅对他非常满意。 几年过去了,定礼也有十七、八岁了。舅舅对周氏说:“妹妹,我看外甥也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周氏说:“唉,哥哥,你看我们这个家,只有一座茅草屋,还靠讨米生活,没有谁肯嫁到我们家的。”舅舅说:“妹妹,你想一想,外甥在我家干了几年,家里也存有一些粮食了,另外再盖座房子,我看就很好了。”顿了一下,他说:“这一大片土地是我们周家的,外甥明早赶牛用犁做一个记号,圈一下地,圈里的地当作外甥在我家做工时应得的稻谷。”第二天早上,定礼就赶着舅舅家的黄牛,背了一把犁,用了一个上午去圈了很宽广的一片土地。 这几年中,周氏养了一些鸡,其中有一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总喜欢在一片树林子里觅食,每次找不到鸡,就总能在这片林子里找到,于是这个地方就被取名为“收鸡”。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雨,这群小鸡虽然会被雨淋湿,但是一个也没被冻坏,全都安然无恙地跟着母鸡伏在这片树林里的一棵树下。周氏寻思着:“难道这个地方风水很好?如果这样的话,何不在这里建房子。”于是就请人砍林子里的树,动工建房。一天,大伙在林子里砍树,有说有笑,很是热闹。一位风水先生恰好路过这里,听见林子里热闹得很,就走进去想看个明白。见人们在这里砍树,说是准备在这里建房子。定礼见这位先生看上去很有学问,觉得他可能懂得地理。于是就对这位先生说:“先生,您懂得看风水吧?”这位先生谦虚地说道:“懂得一点。”定礼就走到先生面前,诚恳地说:“那就最好不过了,我想请您老人家帮忙看看,在这里建房子合适不合适?”风水先生点头说:“好,那让我看看吧!”大家见他左瞧瞧右瞧瞧,前看看后看看,不久,他微笑着说:“这里的风水很好,建房子很合适。你是不是原先就请人看过的?”定礼说:“没有请人看过,既然您说好那就行,那再请您帮看一下,帮忙给定个字相,再定个日子,看看什么时候动工合适。”老先生定了字相,接着又看了看,沉思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说道:“在这几天内,北边响炮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动土了。”大伙听了,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北边会响炮?是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响呢,还是白天的时候响,老先生呀,你给的时间也太不明确了。没办法,先生既然这样说了,大家就只得照着办,于是在这几天里,大伙没日没夜地守在那里。这样过了几天。一天清早,北边果真响起了几声炮,守在这里的人一听见响炮,说:“嘿!神了,居然真的响炮了。大家可以动工了。”原来这天正是石头村的一个大财主的生日,响的炮,就是他们放的铁炮。 这里的风水果真很好,住在这里,既发财又发人。多年过去了,这里人丁兴旺,很快就有一大家子了,已经有十三桌人吃饭了。吃饭的时候到了,就到门口吹响牛角,把在田里劳动的家人叫回来吃饭。
定理把父亲福全从兴安接到了薛家坪来。福全公没想到自己讨米过活的儿子会有今天的好日子,心里十分高兴。定礼领着父亲去看自己每个楼上堆放着的稻谷,一边看一边告诉父亲:“这一堆是‘马尾尖’、这一堆是‘七月糯’、那一堆是“九月尖”… …”福全公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一堆堆的稻谷竟是自己家里的,乐得一个劲地笑,结果笑得喘不过气起来,没有被抢救过来,就这样笑着离开了人间。
古人干什么事,都喜欢讨个吉利。在建房子“封山”时,房主都希望来很多小孩,因为这寓意着人丁兴旺。为了吸引小孩,他们会准备一些小小个的糯米粑从新房子上丢给前来的小孩,丢糯米粑的不足之处就是如果糯米粑少的话,有些小孩子可能会捡到几个,而有的小孩子呢,可能一个也捡不到。福全公的父母在兴安建房子时,到“封山”的那一天,没想到闻讯前来的小孩子特别的多,可是家里很穷,糯米粑根本不够丢给前来的小孩。如果有小孩子没有捡到的话,他们可能会说一些不吉利的话,这样就不好。福全公的母亲很聪明,她把一大帮小孩全都叫到新房子里,说:“这样好了,出去一个发一个。”老人的话有着双重含义:一是,每个从这里出去的孩子我都会发给他(她)一个糯米粑;二是,凡是从这个地方出去的每一个人(主要是房子里住的人),都会在以后发财、发家。这时候每个小孩都至少能得到一个糯米粑
了,他们也都显得非常高兴,也就没有人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了。
后来定礼公家的势力渐渐大过了早来这里的别姓人家。别姓人家心里很不服气,就找来一个风水先生让他暗中使坏。这位风水先生来到定礼公的家,左瞧右瞧,对定礼公家的人故发赞叹:“你们这块地方风水不错呦,既发人又发财,啧啧,不错不错!”定礼公家的人接过来人的话,谦虚地说道:“还算过得去吧!”来人听了,紧接着故意“唉”地叹了一口气,定礼公家的人觉得奇怪,问道:“你叹什么气呀?”这个先生说道:“这里好是好,美中不足的就是口角太多!”大家一听,觉得事实的确也是这样,却没有料到这人是被暗中派来搞破坏的,他们都急忙问道:“那你有什么法子可以改过来,使得太平一点?”那人见他们很相信他,就诡秘地说:“依我看,就把门往那个地方改一下,这堵墙也要拆,那里又要改一下…..”结果按照来人的话对房屋进行拆拆补补,反倒把家里给弄败了下来,再也没有以前的兴旺了。后来势力大不过人家,没法跟别人斗嘴了,于是就应了那个人的话,口角变少就成了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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